人们如何才能创造出更多财富?
文 | 陈劲
编辑 | 彭韧
2019-11-11 10:27:55
财富是什么,财富是怎样产生的,人们怎样才能产生更多财富?埃里克·拜因霍克的新著《财富的起源》提供了一些新答案。

财富是什么?对于马赛族人来说,财富是以牛的数量来衡量的。对于我们读者而言,则以人民币、美元、英镑、欧元、日元或其他货币作为衡量标准。200多年前,伟大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指出,在整个历史进程中,人们用以衡量财富的标准是多种多样的:“在早期社会,牲口被当作商业上的通用媒介;在印度的某些沿海地区,人们使用的通用媒介是某种贝壳;纽芬兰是干制鳕鱼;弗吉尼亚是烟草;美国的部分西印度殖民地是糖……”

正如亚当·斯密在其著作《国富论》中所述,财富并不是一个确定不变的概念,事物的价值取决于某个特定时间点上他人的支付意愿。对于用货币衡量财富的人而言,财富更是一个瞬息的概念。发达国家的大多数民众从未见过或触摸过他们的大部分财富,他们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只存在于银行电脑的电子信号里。然而,这些幽灵般的信号可以通过刷信用卡或点击鼠标的动作,转换成可以触摸的物品,比如牛、鳕鱼、钉子或任何他们希望得到或者有能力购买的物品。

财富最初的起源在何处?人们流下的汗水和脑袋里的知识是如何创造出财富的?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变得越来越富裕?人们是如何从以牛交易转变成以微芯片交易的?这一系列问题最终将把我们导向一个关于财富的最重要的未解之谜:人们如何才能创造出更多财富?

我们可以基于狭隘的自身利益提出这个问题,但也可以提出一个更宏大的问题,即如何才能增加社会财富?管理者应该如何发展企业,才能够为人们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和机会?政府应该如何发展经济,以解决贫困和不平等问题?

我最近读的牛津大学新经济思想研究所掌门人埃里克·拜因霍克的《财富的起源》,就探讨了:财富是什么?财富是怎样产生的?如何为个人、企业和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

这些问题都是经济学领域最重要,也最古老的问题。综观历史,经济学似乎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埃里克·拜因霍克的《财富的起源》提供了一些新答案,这些新答案不仅源自经济学家的工作,同样还源于生物学家、物理学家、进化论理论家、计算机科学家、人类学家、心理学家和认知科学家的工作。现代科学,尤其是进化理论和复杂适应系统的理论,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这些存在已久的经济问题。

 


经济是人类进化成功的体现

拜因霍克在《财富的起源》主张,在解释财富时用复杂理论的经济进化论来取代传统经济学理论。他指出,进化和经济之间不仅仅只是类比的关系,它们实际上是一种更宏大的现象——复杂适应系统的两种形式,该系统中的独立元素和部分互相作用,然后进行信息处理以使它们的行为适应变化的条件。免疫系统,生态系统,语言,经济,法律和互联网都是复杂性系统应用的例子。

经济进化和生物学上的进化有所不同:人类的计划和适应能力,使得经济进化比生物学进化更迅速、更有目的性。但它仍是一种进化。

我现在在做的创新研究,主要是对经济增长和财富增长的研究,其实也是一种对进化的研究。我们早期的创新研究首先是对经济发展规律作出研究,近年来创新的管理学相对成熟,创新的经济学进展不是很大。我也希望青年经济学者更多地参与创新的经济学研究,如何从经济学角度考虑创新的要素,提出中国经济发展的新理论,这个是很有前景和空间的。

 

今天的经济和财富是如何增长的?

经济是复杂事物中的奇迹,然而,既没有人设计它,也没有人管理它。那这样一个系统怎么就能创建起来?为什么复杂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拜因霍克认为,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可以找到的,经济是“一个有适应能力的复杂系统”,其运作方式遵循着与生物进化相同的逻辑——动态、主体、互动、涌现、进化。

市场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进化机制,它是创新机器。技术创新,包括商业设计、物理技术、社会技术在内的3大力量是促进社会财富增长的绝对力量。

 

一、商业设计

首先是商业设计的力量。市场是一个不断演化并进行适应性调整的动态体系,正如达尔文进化论所说,适者生存,面对经济复杂性的指数级增长——物联网、数字经济、信息社会和智能未来,不论是国家,还是企业,要想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获取成功,首先就需要形成不断进化的商业设计。

传统的经济学是静态的,但实际上现在经济发展和企业发展并不是被动消极的,而是一个积极的、可设计的、开放的过程。我们可以主动建构国家机构和企业商业体系、商业合作行为,就像再造基因一样,再设计后的机制会更完善、动力也就更充足。

同时,现代经济体的一个标志性特征就是其高度的复杂性,所以还可以增加商业设计的复杂性实现财富的增长。我们知道,即便是像衬衫这样较为低端的产品,也可能综合了西非的棉花、印度尼西亚的石油,以及某个意大利人使用美国电脑软件绘制而成的设计图。此外,现代经济体的产品数量也多得惊人:埃里克·拜因霍克就估计,在伦敦、东京及纽约等现代经济环境中,可能存在100亿种不同的产品和服务。商业设计越多元,在财富增长和技术创新上的机会就越大。

 

二、物理技术

物理技术,指的是硬技术创新,对财富增加有最明显对推动作用。

“硬”是指有技术含量,有关键技术的突破,比如说在传统芯片设计以及医药研发、材料研究和化学工艺等关键技术的研发突破,具体就是三“硬”——新材料、新产品和新工艺,这三者也是熊彼特关于创新的主要内容。

彼得·戴曼迪斯曾在《富足》里阐述了人工智能、无限计算能力、数字制造、纳米材料、合成生物等指数型增长的创新型技术,指出这些物理技术将使人类在未来20年内获得巨大的成就,这些成就将要远远大于以往200年所取得的。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够满足地球上所有人的基本需求了,而且很快就能更进一步。富足时代已经触手可及了。

但只有物理技术还远远不够,还需要社会技术的协同创新。所以,我一直强调我们不能只关心信息物理学,还要关心社会物理学。

 

三、社会技术

最后是社会技术,即社会网络、合作沟通的技术。比如法治体系、银行系统、经济透明度、清廉程度等等。

很多人觉得,国家财富的主要决定因素是自然资源、政府政策以及国家物理技术的发展程度,其实研究表明不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等社会技术状况比国家的物理技术发展程度重要得多,即使是资源很少、政府能力较弱的国家,如果拥有强大的发达的社会技术,也能取得相当好的成绩。因为社会技术的进化意味着和平、爱和理解,意味着更加顺畅和谐的合作。

每个领域的发现都能为其他领域提供可能性,所以社会技术空间其实是和物理技术空间一同进化的。

埃里克·拜因霍克说:“社会技术是我们用以获取合作益处的组织方式。物理技术会和社会技术一起进化,而且物理技术的创新,将会使新的社会技术得以诞生,就像化石燃料技术使量产模式得以问世,或者智能手机使共享经济模式得以建立。反之亦然,社会技术也将使新的物理技术得以诞生,例如,如果没有全球供应链,乔布斯也没办法打造出智能手机。”

 

中国的创新该怎么做?

我曾经提出了整合式创新的框架,这与《财富的起源》所提出的3大技术力量是不谋而合的。商业体系是经济进化的支柱,物理技术和社会技术是两个支撑结构,进而形成一个非常完整的、动态的闭环。

创新的本质是共通的,但在具体的创新模式方面,中西方则大为不同。西方式创新主要采用的是熊彼特主义范式,提倡技术创新至上,创新的主体是企业家。

中国式创新则不仅突破了熊彼特范式,也超越了单纯强调学习模仿的东亚创新模式,以及注重发自草根的南亚朴素式创新模式。中国的创新其实很重要的是走群众路线,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创新,这样一种群众路线利用大众市场创新,不知不觉地把中国的创新做得非常好,尤其是以互联网为主的商业创新以及即将到来的区块链驱动的维基百科般的分布式创新。

按照迈克尔·波特的分段,一个国家的发展可分为四个阶段:要素驱动、资源驱动、创新驱动和财富驱动。中国现在正从要素驱动、资源驱动走向创新驱动,《财富的起源》这本书恰恰为中国走向财富驱动提前准备好了理论框架。

同时,埃里克·拜因霍克所采用复杂经济学源于圣塔菲研究所的跨学科研究思想,也正是中国研究者所欠缺的。由于我国创新管理学者对经济学学科背景的认识比较淡薄,提出的政策相对狭隘,效果也更弱。运用复杂经济学的研究框架,为将来进一步设计更完美的经济体系和经济发展模式提供了更好的基础。

 

(作者陈劲为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知名创新管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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