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强,但人民币更强?
编辑 | 郭力群、康娟
2022-03-14 09:46:57

编者按

2021年9月以来,人民币汇率和美元指数开始出现显著背离,走出了“美元强、人民币更强”的行情。这一行情在2022年地缘政治影响下,继续演绎。

俄乌危机爆发后,全球股市遭受重创,在投资者纷纷寻求避险之际,美元兑一篮子主要货币走强,美元指数自2月24日以来上涨了2%。而面对美元的强劲上涨,人民币持续升值,人民币兑美元一度接近6.30关口,创下近四年新高。
《巴伦周刊》近日在“人民币或成为俄乌之战下的大赢家”(How China’s Currency Could Come Out a Big Winner in the Russia-Ukraine War)一文指中出,在俄乌危机爆发前,人民币就已经受益于中国实际利率为正值、强大的国际收支账户、不断扩大人民币使用范围和自力更生的发展政策等因素。危机爆发后,人民币资产成为一些投资者的避风港,此外,受到制裁后,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金融往来可能会增多,为人民币带来额外利好。

有观点认为,在俄罗斯等国家可能进一步摆脱美元主导的金融体系、新兴市场货币之间直接进行金融交易变得更加便利之际,美元面临“消亡”的危险。对于这一观点,康奈尔大学戴森学院教授、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埃斯瓦尔·普拉萨德(Eswar Prasad)为《巴伦周刊》在“制裁俄罗斯并不意味着美元末日”(Russia Sanctions Won’t Doom the U.S. Dollar)一文中指出,虽然美元在国际支付中的主导地位将受到侵蚀,但这并不是美元的“末日”,美国所拥有的成熟市场是一项优势,美元将继续作为主要储备货币而存在。

以下为两篇文章的摘译内容:

人民币或成为俄乌之战下的大赢家 

文 |《巴伦周刊》撰稿人列什玛·卡帕迪亚(Reshma Kapadia)  

在俄乌冲突问题上,中国面临两难境地:如何在不卷入冲突、避免受到金融制裁打击的前提下与俄罗斯维持“不设限”的友谊。

如果中国在这二者和之间找到了平衡点,最终可能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一些投资者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在把中国资产视为多元化投资组合中的避风港。 

俄乌冲突以及西方的严厉制裁加速了多年来一直以美国和中国为中心的全球世界秩序的转变。中美两国关系已经出现裂痕,引发有关两国“脱钩”的担忧,特别是在技术等领域。 

现在,在俄乌冲突和中俄关系的双重因素影响下,“脱钩”——或者说去全球化——可能会来得更快,不仅是在技术领域,还会包括商品和货币等更广泛的领域。中国可能会因此继续减少对以美元为基础的西方体系的依赖,俄罗斯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则会提高,这些或许有利于人民币。

冻结俄罗斯外汇储备的制裁给一些国家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尤其是像中国这样有可能站在西方对立面的国家:是否应该开始把外汇储备从美元转向多元化?

在各国和投资者寻求多元化投资之际,黄金可能受益。但人民币也可能受益,中国的实际利率为正值以及强大的国际收支账户已经令人民币深受其益。 

中国一直在推动人民币的广泛使用,同时寻求打破自身对美元体系和技术的依赖,尤其是美国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对中国科技及电信巨头华为实施制裁之后。 

分析人士指出,扩大人民币使用范围和自力更生是中国优先考虑的政策,这是人民币兑美元走强以及中国央行没像美国那样在疫情期间大力放松货币政策的原因。人民币因此成了一个避风港,为了提高收益和分散投资,许多投资者在投资组合中增加了一小部分中国国债。

杰富瑞(Jefferies)全球策略师肖恩·达比(Sean Darby)在发给客户的报告中写道,俄乌战争是投资者逃离高风险资产转向人民币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战争之一。

达比指出,俄罗斯似乎自2021年以来将卢布与人民币“准”挂钩,他称这是“去美元化的第一个真实证据”。中俄两国之间的数字支付已经在增多,达比认为,中国的金融科技行业将从中受益。 

但是,关于美元消亡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还记得“没有其他选择”(TINA)这一观点吗?正是这种观点驱使投资者之前纷纷买入股票,因为利率非常低,难以从债券中获得收益。

类似的观点现在也适用于美元:美国市场的深度和流动性是一个优势,投资者很少有其他选择,PGM global全球和宏观策略主管艾丹·加里布(Aidan Garrib)认为,这意味着中国不太可能很快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其2.7万亿美元的美元储备。他还表示,不过中国可以选择等待其持有的一部分资产到期,然后把收益投向其他地方。 

面对冲击其他经济体的大宗商品飙升的问题,中国也能获得一些缓冲。由于与世界大部分地区隔绝,俄罗斯将越来越依赖中国购买其石油和农产品,这将使中国在定价和条款方面占据上风,可能有助于推动更多的贸易从美元转向人民币。

中国近期设定了2022年GDP增长5.5%的目标。TS Lombard首席中国和亚洲经济学家罗里·格林(Rory Green)认为,这一目标雄心勃勃,表明中国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实现这个目标,这可能意味着推出更多扶持措施和刺激措施。 

但鉴于严格的抗疫措施已经影响了消费,再加上乌克兰危机可能造成的溢出效应,格林在发给客户的报告中指出,中国需要的不仅仅是包括基础设施支出在内的一揽子财政计划,要实现GDP目标,中国还需要为房地产业提供更多支持,房地产行业对于扭转零售状况至关重要。 

如果住房需求不回升,稳增长目标可能难以实现。格林写道,中国对稳增长的关注以及可能因此推出的扶持措施对国内股市和人民币来说是一个利好。过去一个月,iShares MSCI China A ETF (CNYA)仅跌了不到1%,相比之下,iShares MSCI Emerging Markets ETF (EEM)同期下跌了8%,标普500指数下跌了4%。

制裁俄罗斯不会毁灭美元

文 | 埃斯瓦尔·普拉萨德,康奈尔大学戴森学院教授、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著有《货币的未来:数字革命如何改变货币和金融》一书

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以惊人的速度推出了一系列强有力的金融手段来制裁俄罗斯,切断了俄罗斯与全球金融市场的联系,冻结了俄罗斯的外汇储备,给俄罗斯经济造成严重打击。

这些制裁会反过来困扰西方国家吗?人们的普遍猜测是,当尘埃落定时,中国、俄罗斯和其他国家将加大努力摆脱美元主导的体系,并将致力于降低自己金融系统的脆弱性。

实际变化可能远不会有这么显著。由于新的金融技术的出现,一些变化已经在发生,接下来这些变化可能会加速,但包括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在内的全球金融基本结构不会轻易动摇,要想动摇这一基本结构,需要中国和俄罗斯实施深层改革。

金融制裁是经济战的有力工具。与限制商品和服务流动的贸易壁垒等经济制裁相比,金融制裁的影响更大、更迅速。这些制裁措施的影响力反映出,尽管全球GDP重心已向新兴市场经济体转移,但西方(尤其是美国)仍在全球金融领域占据主导地位。 

这一系列工具的力量依赖于美元作为全球最重要的国际支付货币和央行外汇储备货币的地位。美国对SWIFT系统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不过,国际支付和信息系统改革的时机已经成熟,新的金融技术使新兴市场货币之间直接进行金融交易变得更容易,人们可以直接兑换卢布、卢比或人民币,而无需先将这些货币兑换成美元。一切正变得越来越便宜和快捷,降低了对以美元为基础的金融系统的依赖。

SWIFT的信息系统消除了各国银行在操作语言、技术协议和监管要求方面的差异。比特币区块链技术等创新可能会让SWIFT的商业模式在几年内过时。

国家级的举措将加速这些变化。2015年,中国建立了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这个系统将为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国家的直接支付和结算提供便利。CIPS还具有可以绕过SWIFT的信息传输功能。

简而言之,虽然美元可能仍将是最重要的支付货币,但在国际支付中的主导地位将不可避免地受到侵蚀,SWIFT的重要性也会减弱。

全球储备货币的组成会发生什么变化?俄罗斯积累了大量的外汇储备——主要是美元、欧元、英镑和人民币——以在经济或地缘政治动荡时期保护卢布的价值。现在,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已经被冻结。

这不仅会导致俄罗斯放弃美元和欧元,其他国家也可能这样做,转而使用中国等国家的货币。但正如俄罗斯正在看到的那样,在关键时刻,人民币储备对防止卢布崩盘的帮助有限。

编辑 | 郭力群、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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