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HBO热门剧集《权力的游戏》大结局的全民吐槽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文化事件，这部曾经被称为“神剧”的剧集在IMDB和烂番茄网站上评分直线下降的速度创造了历史记录，官方论坛“维斯特洛”由于粉丝的抗议言辞太过于激烈而不得不关闭评论，上百万粉丝发起请愿要求HBO重拍第八季，就连作者乔治·马丁本人也不愿意承认这一季就是最终结局。

不过对于华尔街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这部剧集的烂尾引发了HBO用户的退订潮。自从《权力的游戏》开播以来，HBO吸引了很多新用户加入，但是这些用户更多是“权游粉”，而不是HBO粉。影视研究公司早就预测到，在《权力的游戏》结束之后，大约会有一半的新增用户将不再续订HBO，但是现在看起来，现实比此前最悲观的预测还要惨烈，用户们就像临冬城的难民一样蜂拥逃离HBO。

多年以来，HBO的营业收入主要来源是订阅用户缴费和版权分销收入，以及后续版权衍生开发，因此对于HBO来说，最关键的指标是订阅用户的持续满意度，而不是收视率和收视人数，广告主才更看重后面的数据。所以，退订潮给HBO母公司AT&T的股价也带来了压力，由于HBO用户订阅量比预期下降更多，AT&T股价一天就跌去了4%。

其实，就在HBO推出《权力的游戏》最后一季的同时，自身也在面临一场“异鬼入侵”式的危机：多年以来HBO所坚持的精品路线，正在Netflix的片海战术下受到强烈冲击，越来越多公司正在加入到流媒体平台的战场之中，这中间包括IP库存深不可测的娱乐巨头迪斯尼，《权力的游戏》中那句深入人心的预言“凛冬将至”（Winter is Coming），可能也同样适用于HBO这家公司。

虽然《权力的游戏》最后一季可能已经让你非常失望，但是HBO的冬天可能才刚刚开始。早在最后一季播出的两个月之前，被外界称为“HBO先生”的HBO原CEO理查德·普莱普勒已经正式宣布离职，在他担任HBO的CEO期间，HBO推出了《权力的游戏》、《真探》和《西部世界》等一系列热门剧集，订阅用户人数和营业收入都在持续增长，尽管如此，资本市场却仍然不满意。在外界看来，普莱普勒的离职主要源于母公司AT&T的压力，AT&T认为HBO这家公司在流媒体时代的表现并不出色。

一个关键指标是HBO的用户留存数据比竞争对手Netflix要糟糕得多。在流媒体时代，用户比以前更自由，他们可以随时在不同平台之间跳来跳去，如果自己喜欢的剧集结束了，他们可能就会随时更换平台，所以各个平台为了争夺和留住用户绞尽了脑汁。

在目前领先的几个流媒体平台Netflix、HBO、亚马逊和Hulu之中，用户平均订阅时间为31个月，而HBO用户的平均订阅时间只有18个月，相比于其他几个流媒体平台，HBO用户对内容显得更加挑剔，因为热门剧集结束就取消订阅的HBO用户是其他平台用户的两倍，而Netflix在用户留存率上遥遥领先于其他对手，它的用户平均订阅时间长达51个月，这主要是因为Netflix的片源数量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那么，为什么HBO的片源数量远远落后于后来者Netflix？答案一方面显然是因为钱，Netflix光去年在内容上的投入就超过了120亿美元，而HBO只有20亿美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HBO一直以来所坚持的精品内容价值观，理查德·普莱普勒打心眼里就看不起Netflix良莠不齐的出品质量，他所信奉的创作信条是“更多并不等于更好”。

从内容品质的角度看，的确是这样的，尽管Netflix也有《纸牌屋》、《怪奇物语》和《马男波杰克》这样的现象级作品，但是其影响力跟HBO比起来仍然差距不小，HBO以不到Netflix六分之一的投入，就赢得了跟Netflix同样多的艾美奖和金球奖提名，以及更多奖杯。不过，在大部分观众的眼中，片源数量更多的Netflix显然更有吸引力，在《权力的游戏》最后一季中，艾莉亚·史塔克以一人之力便击败了夜王和他的夜鬼大军，但在现实中，凭借片海战术占据数量优势的Netflix却逐渐压倒了走精品路线的HBO。

实际上，在流媒体时代“多多益善”的竞争路线下，HBO可能已经是最后一家在坚持精品路线的同时还能体面活下去的付费电视台了。迫于经营压力，HBO也不得不相应进行变革，AT&T公司内部分管HBO的华纳传媒新任CEO约翰·斯坦基认为，未来的HBO需要拓展订阅用户规模，同时增加用户观看节目时长，这就要求HBO必须提供更多内容，通过增量来提价，将新增收入投入到新节目之中，总而言之，新的经营思路就是要让HBO变得更像Netflix。

这一切都源于Netflix这条行业鲶鱼的挑战。作为后来者的Netflix对于内容的投入几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自从2013年Netflix在《纸牌屋》上尝到甜头，当年全球付费订阅用户净增超过1100万之后，Netflix就形成了自己的经营信念：先用钱来砸内容，再用内容来换用户，最后用更多用户来换更多的钱。这意味着Netflix需要不断烧钱生产新内容，不断吸引新用户加入。没有人知道现金流长期为负的Netflix能否最终扭亏为盈，为内容行业打造一道重资产壁垒，但是大家都不得不加入这个战场，并且用Netflix的逻辑来投入战斗。

由于观看时间长度的限制，一般美国家庭只会订阅3到4个流媒体平台，这意味着流媒体平台之间的竞争将是一场残酷的“零和游戏”：你增加的份额就是别人所失去的，所以流媒体行业的最终结局可能会比君临城大屠杀还要惨烈。而且让人心生恐惧的是，还有几个巨头玩家正在陆续入场，比如迪士尼、苹果和NBC，这中间最让人害怕的是IP资产深不见底的迪士尼。

据《巴伦》报道，迪士尼近日宣布将在年底推出名为“Disney+”的流媒体服务，用户可以在这里看到超过7000部迪士尼旗下作品，服务费用定为每月6.99美元或每年69.99美元，这个价格大约是HBO和Netflix的一半。消息发布之后，迪士尼的股价当天就飙升了超过10%，而同一天Netflix的股价则下跌了大约5%。

这显示出华尔街十分看好迪士尼进入流媒体产业的前景，毕竟，凡人皆有一死，IP才将永生，迪士尼的IP库中既有经典动画形象米老鼠和狮子王，也有属于漫威宇宙的钢铁侠和绿巨人，而且迪士尼的内容吸引力不仅仅只有这些经典IP，它还在雄心勃勃的开创25个新原创系列和10个新长篇故事，刚刚从《权力的游戏》中离开的两大制片人大卫·贝尼奥夫和D·B·魏斯，也已经被迪士尼挖走担任全新《星球大战》三部曲的编剧和制片。

摩根大通媒体分析师阿列克夏·夸德拉尼（Alexia Quadrani）预计，Disney+最终将赢得1.6亿用户，其中包括1.15亿国际用户，而Netflix则预期将拥有1.5亿付费用户，而且迪士尼定位于“全家欢”式的内容也可以避开与Netflix的正面竞争，这意味着迪士尼将与Netflix携手领先流媒体平台战争。对流媒体业务增长的乐观预期让迪士尼的股票今年已经上涨了30%，比市场平均涨幅高出10个百分点。

迪士尼的加入也将意味着流媒体战场的战争将更加激烈，它就像聚集了异鬼、守夜人和龙的临冬城一样，结局让人难以想象。不管最终战局如何，娱乐产业的格局都将被深刻改变，也许未来的观众们回望《权力的游戏》这个令人失望的最后一季，只不过是冬天到来之前的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