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华尔街对现代货币理论几乎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辩护，除了管理着670亿美元资产的波士顿资产管理公司GMO 的独立策略师詹姆斯 · 蒙蒂埃(James Montier)。 蒙蒂埃的观点在上世纪90年代日本的崩溃中得到了完善，从那时起，他发现现代货币理论是一个政府与市场互动的良好模式。
最近，蒙蒂埃向《巴伦周刊》提供了 MMT 的有用定义，谈到为什么他更喜欢巨蟒组（编者按：英国六人喜剧团体组合）的埃里克 · 爱多（Eric Idle）而不是前财政部长拉里 · 萨默斯（Larry Summers），以及为什么他仍然在等待美国股市的下跌。，更多内容请阅读以下编辑过的访谈节选。
巴伦周刊: 你曾经说过，MMT 被一系列评论家斥为“混乱、愚蠢、边缘化、无稽之谈和巫毒” 你的反应是什么？
蒙蒂埃: MMT 可以被分解为几个简单的陈述：第一，货币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是由国家创造的。 美元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你必须在其中纳税。 这就是它与比特币的区别。
第二，如果一个国家以本国货币发行债券，并实行浮动汇率，那么这个国家就是货币主权国家，不能被迫拖欠债务。 美国、英国和日本就属于这一类，而欧元区就不是——法国以欧元发行债券，不能仅仅通过印刷来偿还债务。
第三，MMT 对货币体系有着（不同的）操作性描述。 “贷款创造存款”是一个表达，你会听到很多支持MMT 的人这么说。 “哦，不，是存款创造了贷款，”其他人则会说，但是真实世界运作的方式就是银行家发放贷款，然后收集存款来抵消，或者去收集存款准备金，这对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有着实实在在的意义。
第四，MMT 与功能财政保持一致，也就说财政政策的目标应该是创造充分就业，而不是平衡预算。 有一种谬论认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正确的事情，对于政府来说也是正确的。 所以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政策专家说，美国和 XYZ 国家正在耗尽资金，但这是不可能的。
《巴伦周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蒙蒂埃：清单上的第五条是 MMT 非常清楚支出的约束条件: 人、机器、工厂的供应不可能无穷无尽，并且在某个时刻如果需求被推到了生产能力之上，这就会造成通货膨胀。 然而，MMT 经常被指责忽视了通货膨胀。
第六: 私人债务问题非常重要。 一个家庭不能自己印钱，因此，它需要有能力偿还债务，因此，我们应该担心企业和家庭的债务水平。
第七，在宏观会计中，政府债务实际上是私营部门的资产。 你可以将国家债务重新定义为国民储蓄。 以上这些都是 MMT 的核心要点。
《巴伦周刊》：你是怎么成为现代货币理论的支持者？
蒙蒂埃：在大学里，我有幸遇到了一种多元主义的经济学方法。 今天大多数大学教授都讲授着非常严格的新古典主义框架，但在上世纪90年代初，当我开始工作时，我周围的人都分享着这种非常开放、多元化的框架。
一个顿悟时刻来自于我有史以来最大的投资错误。那是在1995年的东京，我写道，3% 的日本债券收益率不可能再低了，但是我看着收益率一分为二，一分为二，再一分为二。 突然之间，它们降到了50个基点（0.5% ）。
这让我感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谦卑。我已经用过了新古典主义经济学所提出的经济学和债务可持续性的标准工具，于是我开始考虑其他的框架，还有什么能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呢？ 现代货币理论轻而易举地赢了。
《巴伦周刊》：谁对 MMT 的批评最让你困扰？
蒙蒂埃：拉里 · 萨默斯（美国前财政部长）。他表示: “与现代货币理论家的说法相反，政府可以简单地创造新货币来偿还所有债务并避免违约，这是不正确的，许多新兴市场的经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过了某个临界点，这种做法就会导致恶性通胀。”
但是，在2014年，他又说美国拥有一种“我们自己印刷的货币，它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国家宏观经济动态的性质，在我看来，对于美国和希腊之间的所有类比都非常混乱”。你不能同时说这两件事。 在我所看到的所有评论者中，他是最不诚实的一个，他那种虚伪真让我难以忍受。
《巴伦周刊》：现代货币理论对于理解全球市场有哪些启发？
蒙蒂埃：我们需要明白，现金和债券并不是截然不同的工具，对不对？ 债券实际上只是延期支付的现金，如果你愿意持有它们，你会得到回报。 当政府出现赤字时，他们的支出超过了收入。
政府把钱从它的银行账户转移到它所购买的任何商品或服务的银行账户，这就在提供服务的人的银行里创造了储备。 银行不喜欢持有准备金，所以在银行间市场上借钱给他们。最终，政府赤字会给利率带来下行压力。
古典经济学的说法恰恰相反。看看拥有巨额赤字的日本，利率去了哪里？ 它归零了。 奇怪的是，从权益角度来看，财政赤字实际上是好消息。 卡莱茨基方程表明，企业在宏观层面的利润是净投资，加上股息，再减去各部门储蓄的结果。
如果政府在储蓄，或者家庭在储蓄，那就是一种拖累，如果政府真的出现了赤字，那就是利润的增长。 这很有趣，但没有被广泛理解。 当然，即使有这样的结果，美国股市的定价也是相当极端的。
《巴伦周刊》：你对美国经济的展望是什么？
蒙蒂埃：我担心人们给生产力一个因果意义，所以你会听到类似“增长率低是因为生产力低”这样的说法，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循环，而且没多大帮助。 更糟糕的是，当人们谈论工厂的总生产率时，这被认为是衡量创新的标准，尽管它实际上都是关于低工资的。
《巴伦周刊》：劳动生产率是如何定义的？
蒙蒂埃：我们称之为创新是在回避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工资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如此低廉，而且增长缓慢？ 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所谓的买方垄断，即单一买方的权力，而不是垄断，即单一卖方的权力。
买方垄断就是我们在劳动力市场上看到的，新成立的公司越来越少，它已经转化为企业反对劳工的力量，而不是企业反对消费者的力量。 这有助于解释长期以来工资增长非常低的原因，尽管经济在长期增长。
《巴伦周刊》：有变化的迹象吗？
蒙蒂埃：这是一个双重经济，一些行业，比如制造业和信息业，表现良好，生产率和产出增长合理，但工资水平却有所下降。 还有另外一个群体，建筑业和医疗保健业，这些行业基本上没有生产力的增长，也没有实际的工资增长。 这是一种不健康的组合，也是当今经济中最令人沮丧的方面之一，它导致了我们观察到的不平等程度在上升。
经济增长的大部分收益都被收入最高的10% 而不是大多数人所攫取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直到1980年左右，经济扩张的大部分收益都被底层90% 的人攫取了，它滋生怨恨、政治观点的两极分化、极端主义立场。
《巴伦周刊》：那么市场声称关心的东西呢ーー比如收益等财务指标？
蒙蒂埃：人们普遍认为，在这个漫长而缓慢的复苏过程中，每股收益状况会保持良好。但数据显示，由于大规模回购，企业收益几乎与国内生产总值持平。 这是现代货币理论框架的另一个教训，即私人债务问题，如果我是苹果公司，我可以发行利率为1% 的债券。问题在于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这样做。
我和其他年纪相当大的人一起去听过很多摇滚音乐会。 我们倾向于坐下来，但总有人站在前面，最后每个人都要站起来。 一个人站起来是完全合理的，但总的来说，没有人的视角得到了改善。
对于单个公司来说，这是完全合理的，但是巨额的公司债务造成了系统的脆弱性。 一半的未偿公司债务目前被评为投资级别最低，这确实令人担忧。 在某个阶段，我们会遭遇低迷。 作为一个股票投资者，你只是这张需要支付的票据的初级投资者。
《巴伦周刊》：美联储已经逆转了利率决定趋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蒙蒂埃：这是一个明显的180度大转弯，资本市场已经把它算过了两次。利率下降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经济衰退。
《巴伦周刊》：你们公司的创始人杰里米 · 格兰瑟姆被批评称看空美国经济并未成为现实，但是你比他还要悲观。
蒙蒂埃：美国股市的市盈率应该被调整到17.5倍，而不是今天标准普尔500指数的28倍左右。 美国市场仍然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市场。
我当时正在阅读埃里克 · 爱多（英国六人喜剧团体组合巨蟒组成员之一）的自传，正如你所料，这本自传非常有趣。他谈到了电影《布莱恩的一生》中的一首歌《永远看到生活的光明面》。 这几乎总是投资者在牛市期间的行为，而在熊市期间，他们处于躁郁症的抑郁期。
当我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的时候，我研读了塞缪尔 · 柯勒律治的空想诗。他沉迷于鸦片，这影响了他的写作。当人们问他如何才能让人们理解他的作品时，他说，“我需要的是搁置怀疑。” 这就是投资者们极端擅长的: 心甘情愿的搁置他们的怀疑。
即使经过这么多年的后见之明，我仍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市场会在2000年3月下跌，有很多迹象都可以预测，比如资金成本已经高得离谱，美联储一直在提高利率，《巴伦周刊》登了一篇网络公司缺钱的报道……我所知道的是，当商品的定价趋于平衡时，任何不平衡都会导致迅速的重新定价，这是对羊群效应的事后批评。
《巴伦周刊》：投资者应如何定位？
蒙蒂埃：在今天，建立投资组合难以置信的困难。 有些资产可以给你带来非常有吸引力的回报率，至少在你的预期中是这样的。 你应该拥有它们。 这些将是新兴市场价值型股票。 他们很多毛，他们很可怕，他们经常是可怕的国家的可怕的公司，但是他们的市盈率只有个位数，这就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安全程度。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如果美国经济下滑，新兴市场也会下滑。在未来12个月，它们会击败标准普尔500指数吗？ 我不知道，但它们会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击败标普500指数吗？ 当然，因为价格差异太大了，美国股市的市盈率接近30倍，新兴市场为14倍，新兴市场的价值股甚至还要更便宜。
你必须考虑其他选择，尽管大多数选择会使你面临其他深层次的风险。 合并套利具有类似股票的风险，但持续时间短得多。卖出看跌期权是另一个例子。 今天的世界如此昂贵，你不得不拥有充足的弹药。
在我们的一些基准不受约束的产品中，我们有10% 的通胀保值债券(TIPS) ，如果权益市场出现问题，我们还有5% 的现金和类现金策略，这是为了确保你能够从所承担的风险中得到回报。
《巴伦周刊》：谢谢，詹姆斯。
翻译 | 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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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伦》(barronschina) 原创文章，未经许可，不得转载。英文版见2019年7月25日报道“Why a GMO Strategist Is Bearish on U.S. Stocks but Positive on Modern Monetary Theory”。
（本文内容仅供参考，投资建议不代表《巴伦》倾向；市场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